「对不起,奥娜塔大小姐(Onatah me'Gal)。我没兴趣争辩,尤其在我知道对方比我更见多识广、圆滑世故的时候;但我更不想靠信靠一个陌生的男人,比如什麽威丁顿——或是华盛顿活命!也就是说——你们没除掉他?」不知听到了什麽禁句,金的声音愈发不快,措辞也开始有些粗鲁了。
「无论如何请放心,我们会继续把他握在手心,直到开战,爵士。」奥娜塔继续答道。
「你是说他多少还在控制之下?」「呵呵呵,『多少』是的,而且恰好足够,爵士。」奥娜塔抿着嘴笑道,说完还背起手卖弄可爱地歪了歪头。散发着大人气息的奥娜塔,做起这种动作却在行得不像话。配上恰好合身的骑兵红袍,简直会让人一时忘却战争的阴影,当真以为这身洗练的制服从一开始就只是为给女性魅力赋予一些变调而设计的。
相形之下,奥莲达从奥娜塔接口说下去的时候开始,就毫无掩饰地「哼」了一声,摆出一副无礼的样子,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噘着嘴把脸甩到一边,令辫子和项链都跟着抖动起来,然后任奥娜塔怎麽偷偷戳她的肋骨,轻拍她的屁股,都再不肯正眼看着爵士——活脱脱一个被惯坏了、没大没小的小鬼。
韩弗理?金虽然也仍摆着一副臭脸,但声音却缓和了不少:「很好。不管怎麽说,我对你们的表现一贯满意,这次也一样。胜利是我们的!」说着,他重新端起被遗忘了很久的酒杯:「庆祝一下吧……你们也来一轮?」奥莲达瞬间转回头来,神情复杂地盯着爵士,却又突然浑身一激灵,原来是被奥娜塔狠狠戳了下嵴梁骨。奥娜塔笑得更甜了,代奥莲达说了「不,谢谢。」「可惜……!」爵士客气地嘟哝着,优雅地抿了口酒。奥莲达不知为何叹了口气,气氛轻松了许多,奥娜塔的微笑也不那麽夸张了。
但随着酒杯「咚」地放回桌上,爵士接下来说的话却令她不得不再度全神贯注了——「多麽可惜……黑斯廷斯姐妹,本想一起喝一杯再说的。那好,你们听到我的命令了:立刻杀死你身旁的女人!」两位少女的身体同时僵直了,只是理由不同。下一秒,爵士从衣襟中抽出右手,飞起一脚,斜向踢倒了桌子,倒退到一面长墙下,左手里则添上了燧发枪——应该是早已藏在桌面下的;高个子少女连忙退后两步,然后又醒悟了什麽似的赶忙重新回到小小少女的身边,不料竟被一把推开。
「快…娜塔…娜…」奥莲达虚弱的声音已经失去了方才的自负,「快…逃…」她一字一顿地说着,不断发抖的身子像不倒翁似地微微晃动了几下。
「不——这是……?奥莲达!打起精神来!姐姐!」字面上像是哀求,而奥娜塔的声音比哀求更像哀求。她小心地握住奥莲达的双肩,使她不再摇摇欲倒,表情却迅速地转变成了绝望,而握着枪的韩弗理爵士看上去则越来越好整以暇,甚至就要笑出来,都忘了开火了——也因为他已经对奥娜塔足够了解,知道要一枪命中她对需要多麽苛刻的时机把握。
「快……你…不是……不……」随着奥莲达瞳孔放大、眼神发直,奥娜塔也潸然泪下,凑到奥莲达耳边说了什麽,随后——「……不是我的对手!」奥莲达儿气的声音突然变得凶狠果断,而且加进了几分癫狂。
话音未落,奥娜塔一个后空翻,拉开了数尺的距离。再看奥莲达,也早已从腰间抽出手斧,而且已经完成了一次攻击,正在收势。这第一下当然还没用上全力,不然奥娜塔就不只是左臂被划一道口子便可以了事了。斧面上模煳地映出了奥莲达的表情,那是死者一样空白的表情,没有紧张、没有冲动,眼睛呆滞得彷佛随时都会乾枯,像半熟的覆盆子般新鲜圆润的嘴唇紧闭成「一」字形,回绝着奥娜塔的呼唤。
奥娜塔低头咬着嘴唇,「锃」地一声,右手抽出了磨得快要泛出蓝光的马刀,左手掌却插进了衣襟里,向前迈出了一步。
「愚蠢啊!韩弗理?金听命……」她用低沉的声音,咬牙切齿地直呼着男子简单的全名——「自裁吧!」随着喊叫声,她身上制服的衣扣闪出了耀眼的光,布料也像有了生命似地耸立起来,但由于腰带、肩带等的固定,只是制造出了不少褶皱,转眼便重新平复了——这番景象在刚才爵士向两人下指令时,已在他的身上上演了一次,只是没人来得及注意。
听着这一厢情愿的命令,韩弗理连眼神都不挪开一下,瞥着奥娜塔冷笑一声,耸了耸肩:「你忘了麽?我仍然受到你们联邦的安全保障——眼下他们更不得不高价购买我的友情了。而且我很高兴地通知你,倒是你们最近刚被主子当作交易筹码花费掉了,证据我不是都已经……」「闭嘴!」奥莲达恼羞成怒地喝道,「那就让我来杀死你!」随着这句宣战通告,还不等奥娜塔出手,奥莲达的身影便率先犹如鬼魅一般冲向了上一刻还与自己共同进退,使用着一个姓氏的「妹妹」。
—回忆结束—从搏斗开始,到此为止也不过是五分钟时间,对于当事人来说,或许要漫长一些——除了已经失去了时间概念的奥莲达。尽管如此,除了服从命令的兴奋与喜悦外,她也许还能体会到别的什麽吧?
结局已定,奥娜塔断下的刀刃插进了木制的地板,但子弹并没有命中她——奥莲达的斧子先从侧后面斩断了刺杀爵士的马刀,飞出的刀刃又在半空中挡开了枪弹。三个人——两个惊魂未定——奇迹般地都还活得好端端地。不错,两个惊魂未定,但奥莲达既不惊恐,也不会有片刻停息。再次倾入了全力的斧子噼向奥娜塔的头盖骨,却被奥娜塔忍着疼用马刀护手片抵住,火星飞溅。
也许是深层意识还没放弃抵抗,也许是心灵控制的磨合没有完成,奥莲达的眼神随着一瞬间金石相击的光华令几乎发生了变化,但随着火花消散,又回复了死寂。但奥娜塔抓住了这个机会,破窗而出——不是不想杀死韩弗理,不是不想直接救下奥莲达,但她必须正视残酷的现状了。
五指剧痛,好像随时会断掉。
手臂剧痛,好像随时会断掉。
肩膀剧痛,好像随时会断掉。
不用说,马刀是已经断掉了。
而且剩下的部分也变成了滑稽扭曲的形状——再打下去等于自杀——或者更糟糕的自投罗网。而且如果在这里倒下,对奥莲达的许诺也就成了空谈。
奥莲达哪里肯让奥娜塔说走就走,转眼便要跟着钻出窗外,却被爵士喝住了:「留在这里!嘎……嘎……命令,这是命令!」夜幕深沉,如果唯一的保镖追杀出去,却被暗算倒下,那麽自己也就危在旦夕了。在新大陆呆了许久,这点教训韩弗理还是通晓的。
奥莲达勐地中止了动作。爵士话音刚落,便随着燧发枪脱手落在地板上,筋酥骨软地顺着墙壁滑下,瘫坐在地。半道出家的阴谋家,在零距离承受生死考验的能力毕竟比不上自幼为此接受训练的人。
「爵……士?爵士!您没事吧——!」脸上红晕未消的奥莲达似乎重新学到了一些人类的感情,惊叫着上前跪倒在爵士身边,抓起他的手,然后似乎安心了一些。
额头上满是冷汗,脑袋低垂,两眼紧闭,喉头哽咽的韩弗理无言地将手搭在奥莲达的脸颊上,在粗糙的油彩与光滑的皮肤之间摩挲着,是在确认那些几乎每天都要重画的边界麽?
「哼……哼哼……」「?」「嘿嘿嘿……哈哈哈,哈哈……!」一改之前一直阴阳怪气的口调,韩弗理像任何一个粗豪、坦荡而又幸福的人一样,爽朗地大笑起来,令奥莲达呆滞的表情都软化了少许,「……哈,哈哈,果然我大英帝国的力量就是强大!上帝保佑……哈哈哈哈……!」说着,他抽回手脱下假发套抛开,露出天生的赤金色调、鬓角有些褪色的浓密鬈发:「已经没事了,先扶我起来再说。」魔鬼高兴起来也很温柔。
更何况人呢。
年6月6日~7日,夜间 Ⅱ,俄亥俄—「……韩佩(Humpy)……呵啊啊……韩佩,韩佩?金……汉……佩……」因极乐而迷醉的奥莲达双手高高拎着自己的裙子,长跪在床上,上身绷得直挺挺的,脖子向后仰去,应爵士的要求,断断续续地用牙缝间的呻吟拼合出一个古怪的称谓。而被称作「韩佩」的英国军官暂时还只是借助靠垫放松地半躺在床上,带着平和而非急切的心情,将一只手伸入奥莲达的裙底,略过充当内裤的松垮垮的布条,轻轻抚摸着她的臀部和大腿根而已。但这里似乎恰好是奥莲达的弱点,而她对不温不火、随时都可以避开的刺激好像也偏偏没有办法。韩弗理,幼时也被母亲和伙伴称为韩佩的男人,好整以暇地用单手随兴往返在在两处场地之间,但决不更进一步。这反而逗引得失去了自尊束缚的女孩渐渐活动起腰肢,愈发频繁地用更加敏感的部位迎接巡回的手指。
在幽暗的林地里一处相对开阔的隐蔽地点,伴着遥远的风、虫与鸟兽的悲鸣,这间木屋里的灯已经熄灭,而这个夜晚连月光都没有。觉察到来自手边的热度,体力充沛的韩弗理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坐直,这才发觉硬板床虽然不太难躺,坐跪却很是不妥,于是顺势继续向前,将奥莲达慢慢压倒在床上;伸手摸索着她头部的位置,直到落在了她的头顶,像哄小孩入睡般地抚摩起来,但又偶尔恶作剧地并拢五指沿着她头发的中分线划上一道;与此同时,借助手的定位,吻过她的额头、鼻尖和涂着油彩的脸颊,然后带着神奇的回味封住了她的嘴唇。
坦率地说,哪怕——尤其——只考虑绝望的年龄差别,韩弗理都认为自己没理由如此摆布奥莲达的身体——他只是有了这样做的能力而已,除非能力就是理由;不用说,包括奥莲达,恐怕直到现在也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但现实就是现实。可能会令正常状态下的奥莲达气愤到发飙的现实是:韩弗理那种处变不惊的性格,加上贵族的训练,竟令他对奥莲达的鉴赏过程看上去不但算不上猥琐下流,反倒体现出了几分优秀情人的资质。
头脑一片空白,舌头与舌头温热地缠绵着,无规律的触摸不放过膝盖以上的任何角落,原先不停呼唤男人的诨名,这下只能发出阵阵闷哼的印第安女孩在失去了自由意志后,一时又彻底地失神了。长年为易洛魁联邦执行秘密任务,身边只有一个没有血缘,虽然相互信赖,但又的同病相怜,适合做亲人却反而不适合做朋友,谁也解脱不了谁的「妹妹」奥娜塔相伴,再加上那使时间近乎停转的秘术令身体停滞在全盛前夕的状态,某种尚且可有可无的冲动,在奥莲达小小的胸口里积郁已久。在这段不长不短的时光的起点,所谓英国还是引不起知识份子兴趣的边缘国家;其间太阳王的雄心在琐碎而耗资庞大的战役中消磨殆尽;以撒?牛顿提出了经典力学的三大定律;满洲的铁骑南下,用欧罗巴人或许无法想像,但可以回忆的屠杀建立了新的老大帝国;更东方的大岛上的天子则正式成为了称臣者的附庸,要等到死很多次以后再来吹嘘他皇祚永续的神话;有不下一百年历史的畸形的珍珠终于发育到了终点,要被偶然接近的人采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