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逼到底咋事儿我说:没事儿。他说:看你屌样,大家都想见
识见识赌场嘛。我笑了笑说:真没事儿。等他们散了,我立马按原路返。
四点光景,两道的白杨飞速闪过。路上忽明忽暗。我心如乱麻。长桌上摆着个不
锈钢碗,躺了十来个烟头。我捏起一个来看,身旁的呆逼小声说:阿诗玛。
我不记得陆永平抽得是不是阿诗玛。抽屉里倒是空空如也。靠墙的柜子里貌似有
床铺盖卷。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敢细看。
刚才走时偷偷留了门。我自知没有xx的技术。这逼从小擅于溜门开锁,听
说去年蹲进了周村监狱。屋子里一股水泥和生石灰的味道。房顶西北角有几道水
痕,后窗沿更甚,土黄色的污迹直接连到地上,像谁沿窗撒了一泡尿。进门我便
直奔床铺,掀开凉席,床光溜溜的,屁都没有。拿起不锈钢碗,细细端详,也
只能瞅见一张<u>扭曲<u>的脸。打开抽屉,还是那几张旧报纸。我深吸口气,走向贴着
东墙的深红色立柜。这是组柜的一部分,八<u>十年<u>代结婚的标配。通体条状斑纹,
像爬满了鱼的眼睛。两扇立门中间嵌着长方形的镜子,边角画着类似牡丹的玩意,
顶部正中写着草书年好。另一套矮柜一直扔在我家楼上,大前年搬家时
才处理掉。
柜门一开,樟脑味便扑鼻而来。左上是一床褥子,裹着床单,看起来挺干净。
右上是床粉红色的薄被,成色很新。下面有半提卫生纸,一本旧挂历,靠边立了
张凉席。此外就是堆脏衣服,满是泥点。我觉得这些衣服是父亲的,却又不敢肯
定。因为父亲出事后,母亲就把养猪场的几床被褥弄家拆洗了,不可能唯独撇
下这些职业装。抱住那床褥子时,我忍不住闻了闻,除了樟脑别无他味。放
到床上,缓缓摊开,蓝白格子的粗布床单露了出来。真的很干净。我掀开床单擞
了擞,什么都没有。这才心安少许,在床上坐了下来。垂头的瞬间,大滴汗珠砸
到地上,嗒嗒作响。一只啄木鸟落在后窗上,时不时笃笃两声。
当然事情并未就此结束。当我再次起身抱住那床凉被时,一条内裤滑落下来。
我愣了愣,把凉被放好,才俯身捡了起来。红色底面分布着黑色圆点,抓在手里
那么小巧,裆部却皱巴巴的,有些发硬。我轻轻打开它,似有一种莫名的粘力。
随着这种力的消失,一股浓烈的骚味挥发出来。褐色的斑状地图上裹着层黄白色
的凝结物,几根卷曲的毛发横亘其间,又长又黑。毫无疑问这是母亲的内裤,它
曾数次出现在二楼的晾衣绳上。似有一道瘦长的光直劈而下,我心里登时一片亮
堂。缓缓坐到床上,再缓缓躺下。我满脑子都是母亲和陆永平交的情景。就在
这间陋室,母亲的叫声穿透四面墙壁,飘散至广袤的原野之中。那条狭长的疤跳
跃起来。
至今我记得床头的海报。张曼玉仰着方脸,撅着方屁股,风骚入骨。两腿交
界处却被抠了个洞。一个如假包换的圆洞。我盯着张曼玉,也不知看了多久。后
来我发现凉被里还裹着个枕头,而在枕头里塞了两个避孕套。床下墙角有几团卫
生纸,我却再没力气去打开它们了。
我慢条斯理地往家骑。街上已有三三两两吃饭的人。不等扎好车,母亲就从
厨房出来,骂我傻,晌午也不知道家。她高挽着衣袖,胳膊白生生的,手上还
沾着面粉。一抹狭长的夕阳刺过门洞,投在母亲刚洗的头发上,泛起几朵金色浪
花后,顺流而下。我嗡嗡地说带有干粮,就去掀厨房门帘。母亲哼了声,指指洗
澡间:一身鱼腥味儿,快洗去,恶心不恶心。
洗把脸出来,进了厨房。母亲在包饺子。她问:你钓的鱼呢我说:
没钓着。母亲说:鬼信你。我不再搭茬。片刻,母亲头看了我一眼,
柔柔地问:真没钓着我摊摊手:那可不。母亲轻笑两声:看来我这
老女人是没口福喽。我没吭声,径直靠近母亲,拿起了一片饺子皮。母亲挤了
挤我:哟,成精了。我说:不你说的,不试试就永远学不会吗我惊讶
于自己的平静。屋里弥漫着刺鼻的大葱味,我竟然还能如此平静,真是不可思议。
母亲教我如何摊皮儿、如何捏边儿,我自然听不进去。她终于不耐烦了,让
我一边呆着去。我放下筷子,边洗手边说:我们去猪场烤鱼了。
嗯。轻轻的。
院里堆了好多木料,也不知道是谁的。
你姨家的。没有停顿。
还上了防盗门,里面放的啥
母亲不再说话,像是没听见,手上却依旧行云流水。我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儿,
整个人差点被蒙进饺子皮里。突然母亲问:不是没钓着鱼吗你我说吃完了。
母亲没接茬,而是让我开灯。这时锅里的水发出刺耳的嘶鸣,厨房里升腾起蒙蒙
水雾。我盯着母亲发丝间若隐若现的脖颈:谁把猪场给陆永平用的母亲头
都没抬。只能听到水沸腾的呻吟。锅盖都在跳跃。半晌,母亲放下筷子,俯身换
了小火,又走到门口开了灯。整个过程面无表情。我倚着灶台,又呆立了一会儿,
转身向门外走去。母亲的声音有些沙哑:问你奶奶去。
我一口气就蹿上了楼梯。母亲似乎叫了声林林,又好像没有。我不知道。
我已经跑到了楼上。我跃过高高的水泥台。我听到奶奶的说话声。我有些累了。
我再也迈不动一步。我坐在楼顶大口喘气。残阳挤出最后一滴血。晚风徐徐,送
来谁家的饭香。我仰面躺了下去。陆永平的承诺犹在耳边响。他走后我在床上
躺了许久,直到母亲来喊我吃饭。当时天已黑透,空气里荡着雨水的余韵,不
远的香椿树像座巨大的黑塔。我感到手肿了起来。她在前,我在后。脚步似心头
的鼓槌。我叫了声妈。她似乎没有听见。于是我又叫了一声。她停了下来。
我走过去松软的地面传递出热哄哄的气流,蔓延至全身牢牢地抱住了她。
母亲说:行了,你还小那双眸吸纳着星光,在黑暗的胡同里熠熠生辉。
未完
【寄印传奇】13、14
作者:气功大师
2558 首发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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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从陆永平家出来才十点多。在街上溜达一圈,我上了环城路。初秋的日头有
些气急败坏,在柏油路上铺开一道没有尽头的白光。两边的玉米苗黄绿相间、参
差不齐,不时闪过的几汪水洼让人误以为它们是新型的水生作物。老树没剩几棵,
多是些新栽的树苗,手腕粗,此刻正溜着脚下的白光无限铺延。我愣了好一会儿,
才猛然发力。随着抬臀弓背,耳边响起呼呼风声,飞速掠过的树苗让人恍若陷入
时间的矩阵。我仿佛又到了跑道上,只是连那快速吸入肺部的氧气都带着股破
败味道。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大腿传来阵阵刺痛我才停了下来。挥汗如雨。气
喘如牛。我撂下破车,踉跄着在沟渠旁坐下。
远处的青色山峦像是老天爷吃素后拉下的一泡屎。其中若隐若现的卫生纸就
是闻名全国的水电站。它们在一起,多么的相得益彰。早上七点多王伟超就打来
电话,约我上城里玩。我说有事。他说有鸡巴事。我说真的有事,很要紧。他笑
着说邴婕也在,有重大事项宣布。我说下次吧,就挂了电话。我真的有事。我把
手伸进裤兜里,直挺挺地躺了下去。水泥有些硌人,悠远的天空像面明晃晃的
镜子。我真的有事。
在肚子的再三催促下,我了家。胡同口停着陈老师的富康。没进院子就听
到小舅妈夸张的笑声。看我进来她笑得更欢了:干嘛去了,我的小少爷她
的俏皮似乎和香甜一样与生俱来,除了红着脸我毫无应对之策。饭间三个女人谈
着莫名其妙的话题,我只能闷声不响地往嘴里扒饭。电视里播着本地新闻,同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