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贝莱喃喃说道。现在,格娜狄亚已到了另一个房间,所有的窗子都拉上了窗帘。室内的光源是人造光,和自然的日光不太一样,但却令人觉得比较舒服。
“还有那件事,”格娜狄亚急急说道,“你知道,那只是影像罢了。何况,原本我在干燥间里时一样什么都没穿,而你当时并不介意和我讲话。”
“呃,”贝莱希望她不要再提这件事,“只听到你的声音是一回事,看到你又是另一回事。”
“可是事实就是如此,你并没有真正见到我。”格娜狄亚有点脸红,眼睛垂了下来,“我希望你不要以为我曾经这样子,我是说,我不会在有人见到我的情况下,就这样从干燥间里走出来,那只是影像罢了。”
“这有什么不一样吗?”贝莱说。
“完全不一样。现在,你只是在看我,你摸不到我,也闻不到我的气味。可是,如果你见到我,你就两者都能做到了。现在我们至少距离三百公里,这怎么会一样呢?”
贝莱开始有兴趣了:“可是,我的眼睛在看你。”
“对,但你并没有见到我,你看到的是我的影像,你只是在观看我而已。”
“所以不一样?”
“完全不一样。”
“我明白了。”贝莱是有点明白了,虽然他一时之间还没办法分辨清楚,不过这在逻辑上是说得通的。
格娜狄亚微微偏着头:“你真的明白?”
“是的。”
“那么,你不介意我把身上的毛巾拿下来?”她微笑着说。
贝莱想:她在挑逗我,好吧,谁怕谁?
可是他却大声说:“不,你这样会令我工作分心。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讨论。”
“那么,你介不介意我只是裹着毛巾,没有穿上比较正式的衣服?”
“不介意。”
“我可以直接叫你的名字吗?”
“只要你愿意。”
“你叫什么名字?”
“伊利亚·贝莱。”
“嗯。”她挤进一张看起来很硬、好像用陶瓷做的椅子里。可是当她坐下以后,这张椅子却慢慢陷下去,轻轻将她包了起来。
“我们现在谈正事。”贝莱说。
“好,谈正事。”她说。
贝莱发现他很难盘问格娜狄亚,他甚至不知道要从何问起。如果是在地球,他会问对方姓名、等级、住哪个城市哪个地区等等。他会问一百万个很平常的问题,其中有很多问题甚至连问都不用问就知道答案了,不过这却是慢慢进入严肃调查的一种方法。他这么做,可以让接受调查的人认识他,他亦能借此决定用什么策略来追查真相,而不仅仅只是猜测而已。
然而现在,任何事他都无法确定。光是一个“看”字,对他和对这个女人的意义就不一样。那么,还有多少字词有不同的含义?有多少字词会在他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被误解?
“格娜狄亚,你结婚多久了?”他开口问她。
“十年,伊利亚。”
“你今年多少岁了?”他接着问。
“三十三岁。”她回答。
幸好她不是一百三十三岁,贝莱暗暗高兴:“你的婚姻幸不幸福?”
格娜狄亚有点不太自在:“你指的是什么?”
“呃——”贝莱一时不知该怎么说。婚姻幸不幸福要如何定义?在索拉利世界,什么才叫作幸福的婚姻?“唔,你们常常见面吗?”他改个方式问道。
“什么?当然不会常见面。你知道,我们又不是动物。”
贝莱有点错愕:“可是,你们在同一个屋子里生活,我以为——”
“我们当然在同一个屋子里生活,我们是夫妻呀,不过我们各自有自己的生活区。他的事业很重要,占据了他不少的时间,而我也有我自己的工作。如果有必要,我们会以影像会面的。”
“他总见过你吧?”
“这种事大家是不会提的,但他的确见过我。”
“你们有孩子吗?”
格娜狄亚突然跳了起来,很激动地说:“这太过分、太不像话了——”
“嘿,冷静点!你冷静一点好不好!”贝莱用拳头捶了一下椅子的扶手,“不要这样!我是在调查谋杀案,你明不明白?谋杀案!而且被害人是你丈夫!你难道不想找到凶手将其绳之以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