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有这么些娇妻美妾艳婢,但是年将七旬的老汉,精力有限。虽然个个都曾开辟过,要想时常点缀,却是有此雄心而无此健力,只好把这些妇人当作肉玩器铺陈摆设而已,要个个钻研却不能够。这些妖精般的女子,守着个发如彭祖、须似李聃的老叟,如何贞静得来?但是他的家法颇严,三尺之童即不许入内。虽他长子姚予民,孙子姚步武,也不敢擅入。惟有这姚泽民是他的爱子,又见他年幼,只容他一人不时进出。她们见姚泽民这样精壮的少年,年纪又不相上下,眼中都冒出火来,恨不得拿碗水来将他一口咽下肚去。只要一见了他,说也有,笑也有。姚泽民先还不敢放肆,后来日近日亲,况他又有淫癖,就想替他令尊代起劳来,也就同众人打牙犯嘴地说笑,进而打也有,闹也有。他因有意于众人,这些妾婢也没一个不注意于他的,只因未得其便,故此不曾上手。
一天,那莲姨和榴姐在院子里乘凉,两人说笑,偶然讲到夫妻行乐上头,莲姨长吁了一口气,说:“我在家做女儿的时候,我的卧室同哥嫂的住房只隔着一层薄板,每夜听得见他们欢笑。我间或从板缝中张张,见他们那调笑快活,简直有登天之乐,也不枉叫做夫妻。如今我们不幸跟了个老头子,虽不愁吃愁穿,却守了活寡,还不如嫁个穷汉,一夫一妻,还有得受用。”榴姐说:“这是各人的命数。事已至此,怨也没用了。我们何不各自去苦中寻出个乐境来,为什么要痴痴地守着,枉耽误了青春?”莲姨说:“我何尝不想到这件事儿。但是这里除二公子之外,再没有第二个男人进来。要想寻找乐境,除非就在他身上。”榴姐微笑说:“我也正是这个意思,但不知姐姐心下如何?既有同心,事不宜缓。我冷眼见众姊妹都有心于他,若不先下手为强,恐怕要被别人占了先。咱们下手晚了,就没趣了。”莲姨说:“既然安心要做这件事儿,丫头们眼多,瞒不得她们的。倒是跟她们说明了做,方才行得。”
当时就叫那两个丫头,一个名碧梧、一个名翠竹的,到跟前来说:“你们两个在我们身边,我们待你如姊妹一般。我有句心腹话儿对你们二人说。你若同心协力,包你也有好处。”两个丫头说:“我们蒙姨娘、姐姐抬举,难道是死人不成,岂不知道?姨娘有话,只管请说。”莲姨、榴姐同声说:“老爷有年纪了,我们都青春年少,白白地耽误着,守的是什么贞节?我们的意思,想要相与个趣人儿,以消寂寞,你们怎么说?”那两个丫头说:“这事儿却难,外边的人如何进得来,我们又出不去。劝姨娘、姐姐打掉这念头吧。”
莲姨笑着说:“痴丫头,这个难道我不知道?眼面前现放着一个,何必要你去寻?”碧梧说:“要是眼面前的,无非就是二爷了。”莲姨笑着说:“你猜得好准,就是他。”碧梧也笑着说:“要说他,倒容易。不敢瞒莲姨说,前回姨娘、姐姐到夫人那边去,翠姐也跟去了,只我一人在家。他忽然走了来,见没有人,生生地被他把我强暴了。我又强不过他,只得凭他。他还求我做个媒,要同姨娘、姐姐相与。他说不知二位心中如何,不敢自己开口,托我探探口气。我辞他不敢,未曾应允。若姨娘、姐姐有意,这事儿手到擒来。”莲姨满心欢喜,回答说:“不想你这丫头倒抽了个头筹。”就和榴姐商议:“咱们与他虽然时常相见,怎好就干这事儿?”想了想,对碧梧说:“这样吧,我假装睡着,你去约了他来,叫他偷我。等他上手了,再让榴姐来冲破,大家就一齐得手了。”榴姐笑着说:“既然安心要做这样的事儿,还怕什么羞?我是不怕的。就依着姐姐这样办。”向碧梧说:“你快些去看他在哪里,约了他来。”
碧梧刚走出门,远远看见姚泽民过来,忙进房来说:“来了。”莲姨忙进房脱了小衣,只着单裙,在床上假装睡着。榴姐也躲过,碧梧出来,姚泽民走到跟前,见没人,搂住亲了个嘴,问:“我托你的事情怎样了?”碧梧说:“这种话,我怎么好开口?她这会儿正在房中睡觉呢,你何不去偷她一偷?”
姚泽民满心欢喜,轻轻走进房来,揭开帐子一看,见莲姨上身雪白地露着,只穿豆绿广纱抹胸,下着大红绉纱单裙,闭着眼睛,似睡非睡。他仗着平时戏耍惯了的,也不害怕,忙把衣服都脱了,就上床去。
莲姨见他上床,就一把将他抱住了。二人正在风流,榴姐就在床后,隔着纱帐,看得明明白白。她忍不得了,走来掀开帐子,笑着说:“姐姐的莲花心都被你揉碎了,也该略歇一歇。你们两个不要太享过了福。”莲姨笑着说:“让你也来享享福,把榴花心也叫他揉一揉。”姚泽民把她一把抱上床来,三个人搂抱着亲嘴咂舌,滚作一堆儿,戏耍了个够。莲姨说:“你我有缘,今日相遇,后来却要情长。有机会我就叫碧梧来约你。你先出去吧,恐怕有人来。”
姚泽民依依不舍地走到堂屋内,翠竹拦住他笑说:“我们两个替你做了媒,你拿什么谢我们?”碧梧说:“我是领过你的情的,倒还罢了。”指着翠竹说:“这是新税官,要上钞的。你如何越得过去?”翠竹只是嘻嘻地笑。姚泽民知道她们是索谢的意思,以后要用她们的时候还多,不敢薄待,就把翠竹抱到西间床上去了。
从此以后,姚泽民的胆子越来越大,先是腊姨,后是雪姐,接着一个一个,把八个姨娘和八个丫头全都收用了。姚华胄的这八妾八婢,他虚耽其名,姚泽民实受其惠。
姚泽民心想:她们几个全都到手了,料道不至于泄露。但还有个养娘常氏是夫人的心腹,又常在老爹跟前传活,况且她素来长舌,倘若露了风声,如何了得?须得连她一并捎带上,方才妥当。从此每天都留心看机会。
一天,姚泽民远远看见常氏在牡丹台畔小解,他悄悄儿走了过去,一把抱住。他们两个本来也时常戏耍惯了的,常氏又是个贪淫的妇人,竟逆来顺受了。此后姚泽民方才完全放了心。
到了天启三年,四川、广西有流贼倡乱,也不曾占据城池,只是抢掳些人畜,杀了些老幼。此时若有守城的好将官领些兵丁去,这几个毛贼也就可以杀跑了。只因升平日久,人不知兵,听得这个信息,州县官惊得手足无措,就轻事重报起来:某处有匪,杀人放火;某处反了,凶猛异常。这些上司一见此报,生怕就要杀到他的跟前。功名性命还是小事,若把他们的宦囊姬妾抢了去,将来儿孙拿什么享用?于是也不查问有多少贼,据了哪些地方,就慌慌张张上本请兵,说得好不厉害。天启见了本章,也恐怕地方有失,即着九卿科道会议,点将出师。
众人议论了一番,都说姚华胄老将知兵,推荐他去征剿。他此时已经七十多岁了,他说了几十年大话,今天怎么能推说老了去不得?倒是天启恐他年迈,受不得这烟瘴地方的苦楚,疑问众臣。众臣都奏说:“昔日之廉颇、班超、郭子仪、马援俱系老将,皆能成功。况且不遇盘根错节,无以别利器。姚华胄虽过七旬,矍铄犹如壮年,必能平贼。何况身为主将者,运筹帷幄而已,并不上阵厮杀,与年老关系不大。”天启听了,觉得有理,就下旨命他领兵征战。
其实,那两处地方,不过是些小土寇作乱,听得官兵到来,潜伏的潜伏,逃散的逃散了,兵不血刃,地方已靖。他也就妄自居功,报说:大军一到,烽烟尽灭。天启大喜,大加赏赍。又恐怕兵一撤回,贼又复起,就封他为镇西将军,驻镇广西。
姚华胄出兵去后,他这位继夫人裘氏正在妙龄,嫁了恁个白头皓须的老儿,心中之苦说不出来。每每见了姚泽民,就眼中冒火,心中暗想:“我正是他的对子,怎这月下老人错把红丝系在他老子的足上?我一朵嫩蕊娇花,怎被这枯藤老树缠着了?天公虽然错配,人力尚可挽回,何不把这儿子设法弄来孝敬我?但有继母之尊,难以开口。且这老儿日日守着,也无空隙可乘。没奈何,只得忍住。好不容易这老儿戍边去了,心想反正自己熬不过去,迟早总是要去找他的,迟一刻不如早一刻。每每要算计同他做那风流乐事,一则不得其由,二则难以启齿。那姚泽民虽然也有爱她的心,但她有继母之尊,比众妾不同,连戏话也不敢乱说,怎敢轻易乱做?因此二人虽都有心,却不能觐面相诉。
一天,裘氏正在枯坐踌躇,忽听得春花、秋月两个丫头拌嘴,秋月说:“你说我浪?你同二爷调情亲嘴,他伸手在你裤裆里,是我亲眼见的,那倒不是浪么?”春花说:“你也撇不得清,也不是什么清净的姑娘。我见他那天就捏着你的奶头玩儿来,你还瞒我,我不说出来也就罢了。”秋月大怒而骂:“没廉耻的淫妇,他不过捏我的奶头玩玩儿罢了,哪像你连裤子都脱了。”春花被他骂急了,说:“臭淫妇,你替我垫腰来么,知道得这么详细?”
二人先是拌嘴,后来几乎动手打了起来。裘氏出来喝住了,叫了春花到屋里,悄悄儿问她:“你同二爷的事儿,我也听说了。你要是实说,我倒可以饶你。若要瞒我,我追问起来,你就活不成了。”那丫头只当夫人果然有些知觉,脸蛋儿绯红地跪下说:“二爷时常望着我嘻皮笑脸地说笑,我也不理他。那天他强搂着我亲嘴,我把脸扭向一边,他没有亲着,就拉我的裤子。我把腿夹得紧紧的,他何尝摸着什么来?我要叫喊,又怕羞,只得哄他说:”你去着,等我有空再约你来。‘他才放了我。不想被秋姐看见,她今天就骂我。我也看见她同二爷玩儿呢。那天二爷压在她身上,摸她的奶头,又亲嘴,又嘻嘻哈哈地笑,她就不说了。“裘氏又问:”你当真不曾同他沾身?“春花说:”我怎敢瞒夫人?我要是看见二爷的东西,叫我的眼珠子掉下来;我要是让他沾了身,叫我下身烂个大洞,连肠子都流出来。他强抱着我亲嘴的事儿是有的。那一天夫人不在屋里,秋姐把夫人的睡鞋偷着拿给二爷看,他还闻了闻,看见了我,秋姐忙拿过去塞在床上褥子底下,我还没有告诉夫人呢。“裘氏笑了笑,又想了一想,说:”饶你起来吧。我有一件事儿叫你去做。你若做得来,我重重地抬举你。“春花站起,说:”任凭夫人叫做什么,我还敢不去么?“裘氏笑着附在她耳上说:”你去寻着二爷,悄悄儿对他说,只说你约他,日落后叫他到百花楼上成就好事。我就假冒了你去。要是成就了,只有好处到你。你却不可泄露。“春花说:”这在我,包管成就。“去了一会儿,回来说:”约下他了。“裘氏满心暗喜。
晚饭以后,裘氏吩咐众丫头:“我带春花到百花楼上去乘凉,你们不必来。”夫人发话,众人谁敢不遵?她到了楼上,见有现成床榻,就到床上睡下,叫春花躲开。